大山的胸懷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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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別今還鄉:白牆黑瓦,蛛絲綿長,依舊不改記憶中的模樣。或許,你更願意看“蓮葉經風起,十里翠湖堤。”可是,蜘蛛網確是我對故鄉、對家的深刻記憶,房檐上有、牀底下有、牆角有、外面的柳樹上還有,似乎全世界都在一張蜘蛛網上,它就先一張狗皮膏藥緊緊貼在家鄉,影響着我的記憶。我回家的心情無外乎兩種,一是自由。那遠離城市壓力清新淡雅的感覺、那滿眼的綠色很暖人心,我會在午後花一整個下午的時間,什麼也不做,搬一個小沙發坐在一棵風景樹下靜靜地看它們:那些果樹、蜘蛛網、楊柳、還有藍天白雲,一直看到黃昏,感覺夕陽餘光灑下來的時候,一切都充滿了希望。二是對親人的牽掛,老爸是個奇怪的人:嗜酒如命,喝醉了什麼臭事都敢幹,清醒的時候卻十分愛面子;喜歡賭錢,卻總是喝得醉醺醺的時候去輸錢,也不免買幾盒好煙擺在旁邊,十多歲的小孩都可以隨便抽,幾輪下來,錢輸光,煙也抽完。我一直希望他可以改掉這些習慣,真正像一個男人那樣振作起來,可是事與願違。開始是我和姐姐妹妹,後面隨着時間的推移,叔叔伯伯,乃至大部分鄰居都加入了規勸的隊伍,無數次希望和失望過後:有的人被他罵過後大打出手,不相往來;有的乾脆不聞不問,只在一旁看笑話;還有的心裏很痛,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每次回家我都喜歡沿着當初我走出去的山路慢慢往回走,感覺每一步都熟悉而又溫暖,驗證着當初的每一個腳印,每一次出發和迴歸。雖然現在公路上車來人往,這條山路已經長滿了雜草,但是我知道在哪草叢深處就是我曾經的腳印,我知道什麼地方不會踩空摔倒、怎麼走不會被荊棘劃破衣服,深深淺淺、溝溝壑壑全然在胸。其實,我喜歡走老路最關鍵在於我們是一體的,它讓我感覺舒適、自由自在、不會有人來打擾我盡情享受這一片藍天白雲下的大好風光,可以想象一個英雄人物的壯舉,亦可以俯瞰那些小村風情。
下了山,就來到屋子後面,一種久別的溫暖油然而生。老土牆依舊那麼沉穩,漏雨時留下來的痕跡還在。房子背後的土地雜草叢生,已經完全荒廢了,地裏的核桃樹倒是茂盛了許多,上面掛滿了核桃,看樣子已經成熟。繞着屋子走半圈就看見門前拐角處的櫻桃樹了,滿樹都是摘櫻桃留下的殘肢,看樣子它還是那麼狼藉,水管旁邊的那幾株比它茂盛多了,把電線都壓彎,完全佔據了門口的光線。最茂盛的要數那棵萬年青了,第一層已經鋪得很遠,完全可以遮住好幾個沙發的位置,第二層、第三層都結了很多仔。柱子下面堆着割來喂牛的草,看樣子已經有幾天了,老爸八成是喝醉酒睡在樓上,但我們叫了幾聲他都沒應答,只好把旁邊的磚頭移開,慢慢伸手進去開門。屋子裏散發着黴味,沒有生活絲毫的痕跡,就連櫃子也發黴了,樓板上還是結滿了大大小小的蜘蛛網。每一樣傢俱都放在原來的位置,從來沒人動過一樣,保持得很完好。
屋子裏的空氣很刺鼻,散發着一股牛糞的味道,光線昏暗,我們放下行李,就到外面杏樹下的石凳子上休息,擡頭才發現它已經死了,對面那一株也不是很好,之間的棗樹根也被挖出來,裸露在外面,所以也不是很茂盛,棗倒是結了不少。李子和桃子一個也沒有,石榴倒是不少,已經半邊紅了,個頭大的看起來沉甸甸的,把樹枝也壓彎。父親種的玉米、番茄、青瓜、茄子……看起來生機勃勃。屋子內外,簡直就是兩片天空,我不知道父親是否發現這種差異,更不知道他在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氛下是怎樣轉換過來的,也許這裏太熟悉,他根本不會注意這些;也許因爲他經常醉酒,習以爲常了。
過了一會,老爸不知從哪裏回來了,看到我們好像有一絲驚喜,但是沒表現出來,慶幸的`是他今天沒喝酒。但是到了傍晚,他就買了好幾瓶酒喝得爛醉,在沙發上倒頭就睡,嘴裏一直說個不停,一下子原形畢露,吃飯的時候也沒起來。接下來的一天他都躺在那裏,到第二天上午我準備走的時候,他才清醒,煮麪條吃完就準備去割草。臨走要我給他留五百塊錢,估計是又賭輸了。我沿着回來的山路離開了,心裏沉甸甸的不是滋味,對這一切好像已經麻木,似乎又抱有希望,說不清是什麼指引我一直奮鬥,離開這個生我養我的地方。有時候我會以爲是去世的母親在保佑我,有時候又感覺是父親的壞脾氣促使我離開這裏、離開他。
老爸就是這麼一個人,他身上有很多毛病,也許是一種散落凡間的超脫生命覺悟,也許只是對貧民生活的一種麻木控訴。但奇怪的是,每次背井離鄉,舉目無親,孤獨無依的時候,我想起最多的人卻是他,這可能是因爲他身上有太多世俗抹不平的棱角,纔會讓人有這麼多掛念,不斷給人希望和失望,從不落空。有時候我想,假如老爸把這種執着用來鑽研一門營生,肯定是位專家級別的人物,他會有很多好朋友,也會有很好,很健康的生活。但是,我卻忽略了一點:父親現在就可以任意支配自己的生活,隨心而爲。真正無法跳出執着的人何嘗不是我自己,那些爲一份工作、爲金錢權利而執着的人豈不是更可悲,因爲他們很少主導和控制過自己的生活,從來沒有像父親那樣自由自在,心裏有太多羈絆自由的牽掛,這些何嘗不是誓死不願意放棄的執着,所以自由總是擦肩而過。而父親的無拘無束來自於大山深處,就在他的心裏,父親的自由自在來自於山裏人的包容,因爲他們擁有像山一樣博大的胸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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