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文:光陰少一寸

本文已影響8.96K人 

齊含笑大我一歲。他父親是軍醫,家裏自然醫書成架,這讓他有了驕傲的資本。一個下午,太陽曬人,我們鑽進他的小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幾句。他忽然發問:“男生女生有什麼不同?”我答得飛快:“女的頭髮長。”他仰天大笑。笑聲沒停,他就捧來醫書,說:“你自己看吧。”天哪,我就這麼啓蒙了。上高中後,我每天放學照例去找他玩。他的小名沒變,還叫“三兒”。他母親說:“三兒明年要考大學,以後你別來找他玩了。”逐客令一下,我一年看不到三兒的影。他上的豐臺三中是一所普通的中學。聽說他要考北大,有的老師哼着說:“也不拿鏡子照照。”

短文:光陰少一寸

考完以後一發榜,他考上了北京大學中文系,這是東大街六號院的第一個大學生。喜訊傳來,我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母親下了死命令,要我效仿三兒,考上大學。

上了北大的三兒變成了另一個人,聽不懂的話在他嘴裏增多了,凡事都壓你一頭。一次,我說《荷塘月色》,他不動聲色地說:“那荷塘就在我宿舍前。”我寫了一首詩,他看也不看,隨口吟出同學的新詩:“信手摘一朵勿忘我,又輕輕地把它揉破……”更氣人的是,有一次,他家裏聚了一羣男女,他母親指着他們,高聲介紹說:“都是北大的。”

我去找別的玩伴,他們層次實在低。一個夥伴投我所好,寫了一首詩:“赤腳醫生下鄉來,替人看病除憂愁……”我說,詩必須押韻,他一下子就蒙了。我掰開揉碎講,講平仄是萬萬不行的,只好舉例:“‘紅軍不怕遠征難,萬水千山只等閒’,那個‘閒’聽上去是不是像‘難’?”那個夥伴恍然大悟,伏在案上,一袋煙工夫,將詩改成“赤腳醫生下鄉來,我們歡迎他們來。他們爲了我們來,爲了我們看病來”。我們只好改爲酒肉朋友,再不以文會友。

我心裏明白,這樣下去,我和三兒他們崛起的詩羣距離會越來越大。

我開始對考大學產生興趣。三兒家我不去了,引得他好奇心大增,週末回家非要看看我在做什麼。他的“狼子野心”被我母親識破,無非是想耽誤我的時間。他被逐了出去。

20年後,陰差陽錯,三兒又和我成了同事。屏幕上打出的名字海嘯,就是當年的三兒。同在《實話實說》,他做策劃,我來主持。許多觀衆喜愛的節目如《郭大姐救人》、《噩夢醒來是早晨》、《我的兒子太瀟灑》,就是他領銜策劃的。

有時,我得了便宜還賣乖,高聲喧譁:“看啊,廣院的管北大的.,新聞系的管中文系的。”三兒不能把我怎麼樣,也告不倒我,沒人誣告的日子真好。

前兩天,我們一起開策劃會。三兒坐在我對面。陽光一閃,我看見了他頭上夾雜的白髮。這樣的朋友真是面鏡子,我下意識地摸着自己的腦袋。三兒考我男生女生有什麼不同的情景彷彿就在昨天,彈指一揮間,白髮上了兩個人的頭。有朋友相伴,日子過得飛快。工作中,三兒從不用我催,原因很簡單,一寸光陰一寸金,三兒整整比我少一寸。

相關內容

熱門精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