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的散文
本文已影響2.86W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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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肥沃,也不貧瘠,他們始終守望着這片土地,不管風雨還是烈日,還是世事變遷,一直堅守在這片土地,這片土地養育他們,飲這裏甘甜的泉水,吃着稻香的米飯,從這裏出生也從這裏死去,或者從這裏走出去,有一天還是會回到這裏――一直一直守望着這土地。
十九年前,我在這裏降生,來到這個世界,睜眼看世界的第一眼它表映入眼簾,在我心裏給了一個深深的烙印。
從此我也熱愛這片土地,感受它的四季變化,春暖花開、夏日酷暑、秋日涼爽、寒冬愜意。走在這片土地上它是童年的承載體,每日早晨看見耕種的農民弄撒一地清晨的露珠來到田間耕種,傍晚夕陽西下便看到他們歸來的身影,滿載而歸。
十九年後,我走出這片土地,離開了生我養我的它,帶着夢想從這裏踐行,起步從這裏出發帶回我的成就,曾不無時無刻在心裏緢摹這個場面,那日驕陽當空,清風拂面,赤足走在這片土地上,腳底潤溼,打破青草整齊的樣子,劃破清晨寧靜,花香撲鼻來,尋着花香來到家門口,推開久違的門,延窗而坐享受溫暖的陽光。不管前行到何處,內心底處有它的一席之地,渴望早日回到這裏,還有我那久違的家,久違的故鄉。
在外久了不得不想這裏,想念故鄉的你們,甘甜的泉水,稻香的米飯,外面的紅燈綠酒,繁華都市,沒有你的靜謐,你的愜意。
我想一直一直守望着這片土地。
扒埂草,沒有哪一種植物能像它這樣熱愛土地,鍾情於土地!你看吧!無論是田間小路,還是城市的水泥縫裏;無論是乾旱的鹽鹼地,還是冒着氣泡的沼澤裏;也無論塞北,還是江南……到處都可以看到它謙卑的身影。
扒埂草,沒有那一種植物能像它這樣熱愛土地、鍾情於土地!你瞧呀!它的根鬚伸進土地的肌膚;它的莖匍匐在土地的胸口;就連它唯一可以自由活動的葉子,也親吻着土地,時刻呼吸着土地的呼吸!
在生命旺盛的季節,它們葉脈點綴着土地的色彩;根莖的擁抱讓土地鬆散的形體變得健美!即使完成了一個生命的輪迴後,它們那不死的根仍然是土地的經脈。這經脈,堅定着土地不去隨波逐流的信念!
有路的地方,有它;沒有路的地方,還有它!
沒有哪一個階級能像農民這樣熱愛土地、鍾情於土地!他們的一生都匍匐在土地上,用生命的四季播種着土地的四季。少年的柳笛歡樂着土地的春天;青壯年的光輝燦爛着土地果實累累的盛夏和初秋;即使垂暮的冬季,他們也不會去找尋什麼龍脈,只願和先祖們一起長眠於土地,在土地溫暖的懷裏守望。一代一代,他們從土地裏走出,又回到土地!
沒有哪個階級能向農民這樣熱愛土地、鍾情於土地!中原地帶,山地邊疆,哪裏有土地,哪裏就是農民的家。在土地裏獲得生命,在土地上獲得愛情。快樂着土地的快樂,痛苦着土地的痛苦!
自從奴隸們掙斷鐵鏈,獲得了土地——這一厚重的生活資料,他們就從純粹的“無產者”升格爲農民,成了社會的基石。然而在階級社會裏,農民永遠都是被盤剝的對象。他們的雙肩挑着土地,挑着整個社會,蹣跚於時間之河。沉重的負荷讓他們以匍匐的姿態在土地上前進,只有頭顱高高挺立於土地之上!於是,歷史的車輪在他們的血肉之軀上碾過,滾滾向前。而推動車輪的,卻是他們自己的雙手!
每一次的改朝換代,“精英們”都會拿土地當作誘餌。農民們就會爲這“餌”,前赴後繼地把這些“精英們”高高舉起,舉在自己的頭頂!這樣換來十年、幾十年的安居樂業,而後又是血腥,又是碾壓!每一次血腥的洗禮過後,都會讓農民們迷惑:他們究竟是在爲誰流盡自己殷紅的血!
沒有哪個朝代的統治者能把土地真正歸屬於農民,讓農民真正成爲土地的主人!翻開歷史,哪一代的統治者不是在農民的血汗裏享樂與揮霍的?他們在榨乾農民的血汗後,還要辱罵他們“頑劣”和“愚蠢”!
只有中國共產黨讓土地不再是剝削的工具,她還農民以自由,還土地以自由!山含情水含笑,大地飛歌!沒有土地稅,種田有補貼,購買農資機械有優惠!這是對農民的尊重,對土地的尊重啊!老一輩的農民誠惶誠恐,新一輩農民笑逐顏開。他們更加忠誠的侍弄土地,像侍奉父母,像伺候孩子。豐收的快樂裏再也沒有一絲絲沉重的嘆息!
土地,國之根本,民之根本!居然會有一個姓茅的經濟學家大放厥詞:“保護耕地面積政策的一個直接後果就是房地產的價格大幅度上升,它極大地阻礙了我國城鎮化的進程”,並叫囂着必須取消“18億”這條紅線?還不無輕鬆地宣稱:糧食不夠吃可以上國際市場買!這也是農民們用糧食餵飽了、國家優厚的待遇養肥了的“精英”的“高人一籌”的土地論!他們不僅忽視了當代的8億農民,也輕視了沉默了億萬年的土地!滋育生命,是土地責無旁貸的使命!
城鎮化建設的目的是要逐步縮小城鄉差距,這也得有個前提條件吧?那就是城鎮周邊地區的農民們真的很富裕了,真的可以完全從土地上脫離。他們擁有另外的生產資料,可以從別的生產途徑中自給自足。在這樣的地區實施城鎮化建設,把這部分農民從土地中解放出來,全力的從事自己新的事業,也是無可厚非。但是,之上而下,之下而上,咱們國人總是喜歡跟“瘋”。年輕人跟着流行“瘋”,老百姓跟着一窩“瘋”,官員們更是喜歡跟着政策“瘋”。你看吧,到處擴建!大都市在擴建,中小城市在擴建,就連灰頭土臉的鄉村集鎮也在擴建。彷彿咱國家一夜之間發了大財,發了怎麼也用不完的大財!大片大片的良田上結出了一串串格子樓,大片大片的土地上凝結了僵死的水泥、鋼筋、石子的混合物。土地,在黑暗裏腐朽了。你再也察覺不了大自然萌動生命時的美妙了。蟲吟蛙鳴,雞飛狗跳都被現代建築踩入深淵了,萬劫不復!
被徵了土地的農民們,是不是真的就成了城裏人,過上了城裏人那種很“光鮮”的生活了呢?給你說個真實例子。
大哥在省城的政務新區買了套很不錯的房子,媽媽也跟着搬了過去。她老人家閒不住,就在尚未建設的土地上開荒種菜。開始,媽媽也學着“圈地運動”,在她挑好的土地上做了記號,但是第二天一早就發現那地被別人撒了種子。媽媽不依,就守在田旁等着,結果對方是個比媽媽還要老邁的老太太。她告訴媽媽她們是被徵用了土地的菜農,日子過得很悽慘。雖然政府按標準賠了房子,可是他們靠什麼吃飯呢?除了種菜種地,他們並沒有一技之長!有土地的時候,糧食蔬菜不用買,閒時去城裏買賣苦力掙倆小錢,日子過的倒是很愜意。可是,沒了土地,他們一下子就成了斷了奶又不能獨立生活的孩子!以前想吃啥就吃啥,現在吃頓肉,都得是家裏有客人了,纔買點兒來裝裝門面!
農民,不管是生活上,還是心理上,都離不開土地!他們的靈魂早已經和土地結爲一體了,就像遍佈大地上的扒埂草。如果不加節制,不管實情,向那位茅專家所說的那樣,取消耕地保護制度,強行把農民們從土地上剝離,那麼城鎮化建設的後果就是:在一條條繁華的街道下,一幢幢巍峨的高樓下,埋葬將是農民們含淚的屍骨!茅專家該去開發月球,在地球上混不出名堂的!
土地是農民的根基,離開土地,農民就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當代農民工也並不是“精英們”擔心的那樣:“死乞白賴的依附於城市的一角,不會種地而拋棄土地,成了城市污穢,土地的叛逃者”!農民是土地的孩子,打小就在土地裏摸爬滾打,沒有誰比他們更瞭解土地!侍弄土地,是耳濡目染來的本事。當今農業科技的發展,讓種地不再是一種太繁重的勞作,收種都有大型機械。日常管理,細心即可。如今的土地是農民穩定的經濟來源,誰願意輕易放棄?農忙時,回鄉務農,農閒時,進城打工,生活也變得豐富多彩了。他們不但不是城市裏礙眼的“污穢”,相反,正是有了他們,城市纔有了乾淨的街道,纔有了林立的高樓。某些城市的精英們,纔會有機會一邊享受農民工給他們帶來的輕鬆的生活和工作環境,一邊修着指甲詆譭着農民工的辛勤!
他們纔是土地的不肖子!
扒埂草一樣的質樸,扒埂草一樣的堅韌,扒埂草一樣的把生命融進土地,用自己的生命色浸染華夏的土地,這就是我八億勤勞的父老鄉親!
已經很久沒有親近過真正的土地了。還記得小時侯,在老家的稻田裏,微溼的土地上,光着腳和表哥表弟一起玩耍,溼潤的土從腳趾間鑽出,就已註定了我的腳永遠依戀土地。正是這樣,我不會游泳,腳底的空蕩會讓我產生一種虛無的恐。在水裏,我甚至不能感到自己身體的存在。就像是離開地面的。
希臘之神,失去了神奇巨大的力量。
於是,我對土地的崇敬日益加深。我想起了馳騁在草原上的縱橫決蕩的蒙古騎兵,是什麼給了他們力量?是坦蕩的草原,一望無垠的土地吧。我相信,土地能夠帶給人的是悍的氣魄,最堅強
的力量和最原始的血脈膨脹。但是,殘酷的現實卻讓我不得不遠離土地的芳香,我所能感覺到的沒有“土”,只有“地”,水泥做的,沒有一絲味道的地。
它帶給人的只有圓滑的世故,浮華的喧囂,人的精神沒有了真正的歸宿,只能在水泥森林裏遊走。
這樣看來,“足蒸暑土氣”的農人無疑是幸福的。禾下土裏的一滴滴汗珠,是對自己辛勤勞作的讚譽,全部與永恆的土地融爲一體。
這樣看來,從田坎上走過的采詩官也是快樂的。蒼蒼的蒹葭旁留下的一串腳印,是對平凡生活中美的最不懈最真切的追求,烙在土地的時間表上。
我也是幸運的,因爲我把自己最美好的童年留給了田間的溼土,金黃的稻杆,和一路上永遠迴旋的歡聲笑語。
只是,我希望還能如此親近土地,找回自己靈魂的真正居所。因爲它早已暗自膜拜了曾經擁有的那一片土地。
月亮悄悄地爬到四樓窗戶,那一束皎潔的光調皮地翻開我的眼簾,我醒了……
我彷彿又看到了穿着迷彩服的父親,拿着鐮刀走出了大院。母親輕輕地跟在後面,又輕輕地關上院門,生怕把我吵醒。
突然間,我的心頭有了許多不安。
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爹孃,總是守候在我成長的那片土地上,默默地勞作。汗水繪出了每一個勞作的細節,鹹菜、饅頭勾畫出了地頭上“靚麗”的風景,我在這些細節與風景中慢慢長大……
妻子輕柔地撫摸着我流淚的臉頰,看着我木納的神情,知道我又想家了。
記得那年離家來到兵團,母親送我出家門的那天,已經記不太清楚天是什麼顏色了,應該和離別場面很搭吧。母親就站在門口,她沒有多往前走一步,已經不太出彩的眼睛裏充滿了淚水。那是不捨的淚水,是擔心的淚水,也是期盼的淚水。我沒回頭,我怕一回頭就再也出不去了。倔強的自己硬是揹着行囊,逃離了印着我成長足跡的小村莊,也逃離了母親。我記得那天坐在進城的汽車上,我哭了一路,不知是委屈、不捨還是迷惘,直到現在,每當自己安靜下來躺牀上,總會想起母親,那已經彎了的腰,白了的發,花了的眼睛。我成長了,母親卻老了。
父親是一位樸實的老農,生活在我們那個巴掌大的村子快一輩子了,好像紮在一畝三分的黃土地裏再也出不來的樣子,記憶中總浮現出的就是他忙碌的身影。父親不太會說話,所以每當別人聊得熱火朝天時,香菸就是他最親密的夥伴,聽到別人講到高興處就猛唆幾口,然後暢快的叫一聲:“好!”這就是他最愜意享受的時候。父親吃了很多苦,以至於沒活幹自己總覺得坐不住,總感覺缺點什麼,辛苦一輩子,父親也沒有逃脫歲月侵蝕的命運:臉和土地一個顏色,頭髮和枯草一個樣子,腰和成熟的麥子那麼相稱……總之,歲月遺留下的,之時父親蒼老的見證。
很喜歡余光中先生寫的那首《鄉愁》:
小時候,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
我在這頭
母親在那頭
長大後,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
我在這頭
新娘在那頭
後來啊,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
我在外頭
母親在裏頭
而現在,鄉愁是一彎淺淺的海峽
我在這頭
大陸在那頭
每次讀到這首詩,都會有潸然淚下的感覺,彷彿余光中的一首《鄉愁》道盡了天下游子那種心酸之情。每一個遊子都會有一種解不了的情結,那是生育養育的故鄉刻在自己心中深深地烙印。我時時在想,爲什麼我對故鄉的一草一木、一路一溝都記得那麼清楚,閉上眼就會說出它們的地理位置,那就是刻在自己靈魂深處無法泯滅的思鄉情結。
總是會想起母親送我時的那雙含滿淚水的雙眼,浮現出父親卷褲腿光膀子的身影,他們守在我成長的那片黃土地上。我的爹孃啊,不是現代化的與時俱進者,不是潮流的追隨者,更不是社會的淘汰者,像他們這樣的世代老農,卻是歷史的積澱,在淳樸的農村留給這個社會最後一點質樸和純潔吧。
終究是雷州,即便是最冷的臘月,還能瞧見幾縷暖人心肺的陽光,正午時分,甚至燙得你肌膚生疼。
時隔兩月再次展映,番薯們並不覺得有一絲陌生,反倒是昔日展映時的激情像打了激素般活了過來。因爲提前踩點過,一切工作在番薯們下車那一刻開始便有條不紊地各自展開。
今天的對接人是個大學在讀的陽光大帥哥,在他的帶領下,薯薯穿過村裏塵土飛揚的大街小巷、綠意盎然的元奏小學和莊嚴肅穆的娘王廟。一天裏,薯薯走過一個個地方,聽着關於它們的故事,想着它們流經歲月的容顏。
開始是村莊建於三年前的水泥主幹道,它筆直幽長如橫亙天際的銀河。久積的砂石土灰棲在兩旁,還有一條依路傍流的流水溝。溝畔偶有蕉樹、木瓜、石榴等農家常見作物,樹梢木瓜已熟爛幾將搖搖欲墜,孩童的眼裏毫無驚喜。不禁想,這年代,還有誰迷醉於唾手可得的瓜果飄香?
元奏小學位於村中一隅,因是寒假,小學已空無一人,考試過後的教室被擦拭得一塵不染,黑板上還留着“每週一詩”的字跡。學校宣傳欄上記錄着70年來發生過的每個大事件,還有爲這所小學奉獻過的歷任校長,用莊重的大楷記錄着每一個教育的耕耘者。
據對接人小林稱,元奏小學現已成立70週年,村中的賢人志士於十年前成立了教育發展基金會,志在鼓勵村中孩子奮發圖強,村中的大學生每年組織一次義教活動,教學內容以中英數爲主、德智體美爲輔的教育方式進行。走訪鄉村時,薯薯正好看見一名青春靚麗的大學生騎着一臺自行車爲招收學生而在薯薯身邊飛過。
隱隱約約中,薯薯彷彿聞到了一股撲鼻香味,一陣一陣盈盈繞繞而來,一絲一絲鑽進薯薯的鼻尖、略過薯薯的肌膚、牽起薯薯的手掌、催動薯薯靈動的腳步,直追香味的源流。
哈哈,終於讓薯薯尋到這臘肉爆蒜的出處,厚臉皮的薯薯懷着激動的心情敲開了阿姨家的大門。屁顛屁顛地跟着阿姨一步一步做完桌上所有的菜,離開時,阿姨熱情地邀請我一起共進午餐。雖然被食物的香味誘惑得魂不着地,但薯薯還是婉拒了阿姨,哈哈,下次有緣再聚。
午飯後,薯薯已經熟悉了元奏村的每一個角落,便不再麻煩對接人一路跟着,薯薯跟着攝影師“偷懶”,跟在攝影師後面的,還有一羣小毛孩。身邊的女娃娃“吱溜”、“吱溜”地汲起手中的啫喱,汲水聲單調而清脆。
薯薯問是否可以請他們拍個照,順便幫忙錄製一下元奏村的預告視頻,許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新奇的陣仗,孩子們竟一個個都興奮地應允了下來,在鏡頭下綻開了最美的笑容。
許是因爲村子夠大,元奏村留在村子的孩子特別多,正值寒假的今日看着尤其明顯。農村的孩子野性大,也調皮可愛,一張張畫滿泥垢的臉上卻包着一個個活潑純真的靈魂。
和孩子們玩玩鬧鬧中,時間竟不知不覺悄悄流逝。傍晚時分,幾個光腳的村童爬上種滿院子的石榴樹上,爲薯薯摘下幾個香甜石榴。
驀然,說着話時天上寒星盡現,彎月已爬上樹梢,文化廣場亮了齊刷刷一道光線,那是投影儀無線接近銀幕的光線。
文化廣場上人頭攢動,臘月的夜風,竟吹不走人們觀影的熱情,也不知道又是哪裏搓中了人們的笑點,身後又傳來了陣陣笑聲。真好,我們的鄉村公益展又回來了,熟悉的笑聲又回來了。
這是一塊隱藏的土地,在這裏,高天闊土是生息繁衍的人們需要用心靈祈禱和夢想追逐而抵達的地方。
從峽谷的頂部眺望下去,天空低矮狹長,幾千米的極速落差,使生命可以在瞬間感受到存在的虛無和永劫不復的悲壯。峽谷的傾斜地帶,是蕩遊于山頂與谷地之間的小鎮。猛一擡頭,四周近得讓你不知所措的山巒,在近距離的對峙中,解讀着那些貼着懸崖生存,貼着峭壁生長的生命。
走進炎山,就是走進雲南歷史的一個章節,雲南史書中的雲南王大氣磅礴地用省略號忽略了這塊土地的狹小,把一個部族遙遠的夢想伸到峽谷最高處,伸到視線能夠探索的地方,因而,炎山成了雲南歷史中獨一的斷章,它曾細緻地描述過讓炎山人肅然起敬的燦爛和輝煌。
更多時候,人們是從大堆厚實得足以讓昭通人引以爲豪的史學資料中去翻閱炎山,而我卻是從一個生態的、堅韌的、沉重的生存環境中來鳥瞰它、構想它。
炎山的天氣如同它的名字一樣火熱,即便在隆冬,也會散發出溫熱的氣息,炎山的熱或許是因爲谷底那條日夜奔涌的金沙江。那是一條神祕的通道,載着不爲人所知的生命隱祕滾滾而去。而河牀兩岸的春天猶如夢中的一片陽光觸手可及,山崖陡壁上終年的綠,就像流行的歌詞可以隨意吟唱。
如果在滂沱雨季中走進炎山,你會感受到,綢帶般摺疊的公路,黏稠潮溼的天空,飄忽變幻的雲霧正隨車上的海拔指針快速下滑。雄奇、險峻、沉重是我主觀的視覺,在高高的土地上,呈八九十度傾斜的大山,似乎以一種閒雲散淡的風格,有意無意地散落着讓人驚歎不已的棲居地,在遊人眼裏,這是終日的風景,詩意的棲息,沒有任何造作的美感,在日月交替中守候着生命的輪迴。
這是一塊城市人無法想象的土地,堅韌頑強的生存地。懸崖壁上的房屋,以及聳入雲端的尺寸之地,在作家的審美視覺裏:是一塊藏匿靈感的熱土。在生態學家視線裏:是人與自然和協相處的極品佳作。在哲學家的審美標尺上:沿陡坡峭壁行走的生命,以及峽谷底部洶涌穿行的金沙江水,無一不透出人類命運不可逆轉的悲喜。我嘗試借用作家的靈感,生態學家的雲淡風清,以及哲學家的沉重,來體驗一次思維多向組合而生出的百感交集,那是輕與重敲擊出的生命韻律。
艱難的行走
在瀝瀝淅淅的雨中我們到達炎山鄉政府所在地。不到200公里的路程走了7個小時,長途跋涉的疲憊不是來自路程的遙遠,而是來自路途的艱險,還有必須時時提防的滑坡的危險,7個小時的路途,已經是距離省城的時間概念了。往外看去,霧氣藏匿了所有的視線,沒有了山路,沒有了陡峭,車如同穿行在一座巨大的高架橋上。懸到脖嗓眼的心隨海拔的急速落差而墜落,時時下墜的感覺,倒像是坐在一架小型直升飛機裏,來感悟命運這個悲壯的主題。突然,我想起了久遠兒時讀過的一首詩:“三十三天,天外天,白雲上面有神仙,神仙本是凡人做,只怕凡人志不堅”。在繚繞的雲霧中我體驗了一回半神半仙的感覺。
溫柔的小鎮
深陷在山巒之中的鄉政府,被緊緊擠在一起的大山包裹得喘不過氣來。通往鄉政府的路是唯一的水泥路,是一條名副其實的鄉街。當霧氣隨着黃昏籠罩着小鎮時,兩邊商店稀稀疏疏散落出的燈光已將小鎮的夜晚點亮,如果擡頭一看,一種與外界隔絕的空茫就會擠壓着胸腔。
小鎮上的鄉街是早已散盡,趕街的人們中午就開始趕回幾十裏外的家。每個星期一次的鄉街往往是開得晚,散得早。天剛亮,居住在幾十裏外的村民就帶上乾糧,背上竹揹簍沿着陡峭的崖壁,疾步行走,他們要在散場前趕到那裏,把揹簍裏的東西以最好的價錢賣掉,然後,再盤算怎樣合理添置一些必需的用品。這時女人往往表現出井井有條的個性,首先得花上兩角錢給孩子買點糖什麼的,再摸摸索索地用捏得發溼的錢,買上些針線,最後,嘴裏嚥着口水,咬牙走過冒着熱氣的涼粉攤,如果抵不住誘惑,回頭一看,滿滿一碗涼粉上撒滿各種作料,細細的、綠綠的碎蔥和紅紅的辣椒油就會使她們意志失控,左顧右盼,坐在撐着紅色陽傘的小桌子邊,慢慢品味這讓人無法抗拒的誘惑,慢慢享受大紅陽傘下那種無比的滿足,最後從包裏摸出皺巴巴的一角錢遞給攤主,咕咕地喝下半瓢涼水,愜意地上路了。這時的男人們是最自在的,酒是他們的天地。揹簍裏的東西賣得一個好價錢後,喜形於色地買一大碗麪條或者米線再加兩個饅頭,長聲吆喝小吃館的店主,打上一大杯包穀酒,話三匣四地吹起來,這時的男人們是不會想起家的,如果弄清上帝的角色,甚至他們會以爲自己比上帝也差不了多少。
如果不是霧氣籠罩的時候,對面的山體清晰可見,居住在陡坡兩邊的人們幾乎可以對話,如說到串門,那就是半天一天的路程了。村民們已習慣這種距離產生的假象,這種假想的、虛擬的美,大膽構思着都市人不敢想象的神奇。在這個唯美的畫面裏,我聽到了村民講述的一個故事,有一年的春節,他們在家門口宰豬,宰豬的人用力拉豬尾巴,一下拉滑了,幾百斤的豬摔下山谷,尋到谷底,只找到幾點骨頭,肉已跌得粉碎。
儘管聳立在雲霧深處的山巒顯得超凡脫俗,亦真亦幻,但透過唯美的層面去探究生存環境的艱難,很容易就陷入非哲學範疇的沉重與傷感。
當燈光浸透了小鎮唯一的水泥路,夜色也就如期而至。
此時的IP電話超市格外繁忙,你可以從街頭的電話亭裏看到老式電話和新式電話正在發揮他們的功用。夜深了,小鎮的夜生活卻鮮活起來。歌廳裏傳出的歌聲在這井底般的彈丸之地不絕如縷地迴響,節奏強烈的搖滾樂擦過鄉政府招待所的玻璃窗,在小鎮寧靜的夜晚,反覆上演着都市人的瘋狂。在這裏,現代文明和傳統審美方式紛紛登場,這成了小鎮獨特的一道風景。
此時,夜色籠蓋的小鎮竟像瀰漫於內心深處的一種溫柔,揮之不散。
鄉長的構想
走在蜿蜒盤旋的山路上,便感到一陣暈眩,下面就是洶涌的金沙江。從小路下去,海拔急劇下跌,直到海拔500米左右的地方,黏稠的熱風就會將你緊緊圍困其中。
“溪洛渡電站的修建,爲炎山的發展帶來絕好的機遇”。去江邊的路上,年輕的鄉長一直在描述着如何推動炎山經濟發展的夢想。在這塊純粹的生態環境中,旅遊業是他看好的一個項目,對炎山經濟發展前景的構想,使他興奮得臉微微發紅。
對於不是本土的外來基層幹部,幾年的堅守不是一件容易事。最讓他激動的就是從鄉上通往金沙江的路就快修通,這種喜悅是交通便捷地方的人想象不到的。崇山峻嶺中的峽谷腹地雖然艱險無比,但是隨着溪洛渡電站工程的推進,峽谷深處的金沙江將成爲炎山溝通外面世界一條黃金水道。
“再過一年,車就可以直接開到金沙江邊。到時候,炎山經濟作物……價格幾下就上去了。”年輕的鄉長對前景的構想,使他忘卻了堅守這塊土地的艱難。
土管所女幹部
十四年,是個什麼樣的概念?十四年,是人生的多少時間?十四年,是青春的多少分割?
“從91年學校畢業就分到炎山鄉政府工作,習慣了。”言語不多,家在昭通城的鄉政府土管所女幹部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第二天,我們走的時候,土管所女幹部拉着她10歲的兒子,遠遠地站在那裏目送我們,遠遠目送的方式,使我心底涌起一種感動,也許,這種感動只是生命中的一個瞬間,然而,人生不就是由每個細節組合而成的?
從書上來讀炎山,你會看到,它佈滿了浪漫主義和神祕主義的濃厚色彩,特別是從雲南史書中讀它,英雄主義的浪漫情懷就會涌上心頭,從現實的生存環境中來翻閱炎山,你會看到這是用魔幻現實主義的手法勾勒出來的一塊生存地。
靠近它需要激情,走進它需要勇氣。
山居小學校
幾乎是一路小跑,來到了半山腰上的一所小學校。因爲路面過於陡滑,不用跑的方式難以控制行走的速度。
正是暑假期間,所以沒有見到教師和孩子們。
小學校建在一個坡度傾斜稍顯和緩的地方。泥土舂成的兩層樓教室,已經破舊不堪,男教師和女教師分別住在教室對面的兩幢土房裏。在此之前,我無法想象,在此之後,我不願去想象。然而,這的確是教師們居住的地方。鄉長指着那間只有粗粗的木欄的窗口告訴我們,那就是教師食堂。我湊近去看,裏面用土壘成的竈臺,三眼爐膛裏是燃盡的甘蔗皮,幾口碩大的鐵鍋像誇張的道具,竈臺頂上是一塊被煙火薰得發黑的塑料布,旁邊齊齊地堆碼着已經幹了的甘蔗皮。從竈臺後牆一個開得很高的窗口上,可以看到,對面山上終年的綠、繚繞的霧,映襯在四周的漆黑牆壁上顯得那樣的生動,如同一幅浪漫與寫實手法相滲透的油畫。
數來數去,我發現兩層樓教室只有一盤木樓梯,離地一米多高的臺階竟然沒有樓梯,怎麼才能上去呢?當然,他們沒有閒情逸致來幽默地生活,也不會用“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的悠閒來調侃沉甸甸的現實,因而我一直關注那盤樓梯的命運,一直在猜想關於樓梯的問題,後來才知道,爲了防止木樓梯丟失,一到放假就要把木樓梯收起來。顯然這是一個並不輕鬆的話題。
學生們上課尤其艱苦,早晨上課時間不同於城裏,每天自帶乾糧趕幾十裏的山路來到學校。炎山的山路概念不同於其他山區,不僅要翻山越嶺,更是要穿行於懸崖峭壁。炎山的溫度常年都高,自帶的乾糧很容易變質,吃變質食物、每天早晚幾十裏的山路,對求學心切的山區鄉村孩子來說,這又算什麼苦呢?也許,他們的夢想早已伸到大山之外,準備突破生存的重重困惑。
炎山最顯著的特點,就是對教育的重視,雖然艱難卻不放棄。早在三四十年代鎮上就有了公立師範學校,並從四川乃至昆明聘請了許多優秀教師,教育無論在任何時代、任何地區,都是文化發展的先驅。也許,這就是很多人物能從炎山走出來的最根本原因吧。
水的世界
山與水是炎山的魂。
高聳的山、奔流的水,猶如高高低低音符在鍵盤上敲擊着一曲高山流水。
當海拔下降到五六百米時,呈現出的是另一個世界,另一種美。這時的炎山純粹是一個水的世界,水的世界少了一些沉重,多了一些空靈。
近距離感受洶涌的金沙江水從腳下滾滾而去,還是頭一次。這時的金沙江水,已不再是盤繞在谷底的一條褐色長線了,激浪盤旋着、拍打着兩岸,挾着船伕那透穿胸腔的號子奔涌而去。
仁者樂山,智者樂水。
因爲有水,江邊的人就長得格外清秀。
因爲有水,江邊的人就格外聰慧。
江邊的人很愛乾淨。即便是穿着質地低劣的T恤、短褲、涼拖鞋,也使江邊男人看上去與衆不同。顏色淡雅,手工縫製的服裝不僅顯示出江邊女人的生活本領,毫無造作的美感把她們水一樣豐潤的身體烘托得恰倒好處。江邊女人終日沐浴的是水的溫柔,於是,她們成了粗獷船伕們常常懷想的一道柔美風景。
唯一的吊橋是連接四川與雲南兩岸之間的水上通道,是兩地村民互通有無的要衝。而從吊橋上過去是需要勇氣的,踩在搖搖晃晃的橋面,看着當地人箭步如飛的腳步,你也許會生出望而生畏的退縮心理。就像馬背上的孩子對馬的依戀一樣,江邊的孩子們對橋總是有一種特殊的感情,他們可以在木板稀疏、不停晃動的橋面奔跑如飛。
江邊吊橋旁的涼棚是趕場歸來的人歇息的地方。精明的江湖醫生智慧地選擇了這個富於商機的必經要道,作爲治病、做小買賣、來往人羣小憩三維並舉的一個棲息地。背倚崖壁,在一塊50平米的天然平整岩石上,用樹幹、竹子、甘蔗葉搭建出簡陋、具有熱帶特色的房屋和門外納涼的涼棚,你不得不暗暗驚歎他的智慧。坐在涼棚裏,喝着茶水,抽上一支廉價的煙,看着川流不息的過往行人,聽深得過往人羣信賴的江湖醫生隨口道來的娓娓故事,你心底是否也會涌起一縷溫柔?甚至還準備買下他攤子上的幾包外省香菸和一些過期食品。
夜幕降臨時,兩岸山上的燈光在無邊的暗夜裏閃爍,俯瞰洶涌而去的江水,傾聽激浪衝刷河牀的聲音,以及縴夫腳步踩出的沉重嘆息,我陷入輕與重的困惑。
一天之內,我從三千米的峽谷高處狂奔到只有幾百米海拔的谷地,作了一次短暫的跨越海拔旅行,感受峽谷地帶艱難的生存,傾聽現實主義的話題,我陡然明白了一個困惑許久的問題,對於山區人們生存悲喜的探究,遠遠不是浮光掠影的走訪所能界定。
隱藏在峽谷深處的世界是狹小的,但是,只要你願意,就可以站在高聳的山崖上,用心靈去觸摸大山之外那片廣袤的土地。
暮春的日子,其實並不晴朗。
最初的是最難忘的。人們卻漸漸淡忘了她和她的故事。
她於是可以獨自一人再次漫步在再無花香的那片曾給予她詩意的林子和小徑。
沒有花香,卻有另一番新綠在左右搖曳生姿。她卻固執地認爲:秋已來臨。
只因沒了賞花的那份純純的詩情?
那就摘一葉新綠吧,對着陽光,傻傻地。她彷彿有一種心痛的感覺。
那片片相互依偎的葉子是一隻只綠蝶麼?她突然又害怕起來。她雙手合十,她是怕這希望和着那份疼痛的心情一起飛了——怎不觸景生情怎捨得分開手呵……
滴滴清淚終於從眼角邊邊熱熱地落了下來。
忽聽得幾聲稚嫩的笑,她趕緊拭乾了淚。那是倆紅領巾撲到了一隻大翅膀的蝶,她分明看見那蝶下落的聲音,輕輕的。
她突然想起有本書裏一句似曾相識的話來:
“孩子,不要爲一朵花停留太久。不要看不見滿徑的鮮花。”
這是一塊肥沃的紅土地。
當第一塊磚頭髮現了她的成熟和價值之後,她的處女之身得到了開發。
然後,紅土地綠色的衣裳褪去,露出紅色的身子。翻天覆地的變化從此開始:土地變成了工地,農民變成了民工,糧食變成了樓宇大廈。
紅土地開始有了城市的味道,關鍵詞換成了“經濟”“文化”“藝術”之類。
歲月過去了一輪又一輪,紅色的土壤與建築材料融爲一體,她的價值開始倍受關注。於是,成片的建築物拆了又建,建了又拆,於廢墟和建設之中輪迴。
紅土地就這樣變了,變成了有錢人的遊戲。誰財力雄厚,她就爲他孕育出一片天下。她富足了,從此不愁衣食。坐的是豪華香車,穿的是名款時裝,用的是高檔化裝品。她集着芳香和華麗的風貌象徵經濟的發達和城市的繁榮。
可是一直不能想明白的.是,取得了今日的輝煌成就,爲什麼曾經更多美好的東西卻離她遠去。她再也沒有看見稻草人,也沒有看見黃昏的裊裊炊煙,以及耕牛歸來時的哞叫。歡樂的鳥羣更多的時候只是從她的頭頂飛過,再也不在她的身上逗留。曾經的落葉躺在身上是多麼和諧的風景,而此刻,園林飄出的落葉剛一觸地就被當作垃圾掃走。
這何嘗不是一種孤獨。紅土地上燈紅酒綠,物慾橫流,昏黃的夜空月朦星稀,草地上沒有蟋蟀那熟悉的吟唱,月夜也從沒有靜謐過。一覺醒來,摸摸身上,卻不曾抓到一滴露珠。
昔日的農民說來看看城市,彼此相望,卻彼此陌生。一個不習慣尾氣的味道,一個不喜歡鄉野的粗俗。
褪去紅土地的衣裳,紅色的肌膚不再。失去了純樸、自然和綠色,她的另一種肥沃還能用來種糧食麼?千百年來恪守的職責她也許早已忘記,警醒她的只有牆上的那隻電子日曆,顯示不出二十四節氣的電子日曆,日以繼夜地亮着,演繹交通一樣緊湊而忙碌的歲月。
我無法深入到莊稼的根部
黑皮膚的哥哥 你犁開一畝地
幼小的女兒和莊稼一起拔節
收穫離我很近
我忙碌地覓食 播種
日子停靠在糧食上最難將息
我幸福地咀嚼糧食
泥土的溫度滾燙
黑皮膚的哥哥 太陽低下頭顱
和西南風一起消亡
我的淚滴在故鄉的脊樑上無聲無息
我趴在三月冰冷的河牀上
聆聽季節艱澀的呻吟
西南風颳過高原的腹地
積雪融化的訊息使得河流受孕
我的大渡河 我的青衣江
我的泯江畔火一樣的杜鵑花
開得如此張揚
我的皮膚黝黑的哥哥啊
請捲起你泥濘的褲腳爲我耕種
讓二十四個節氣都長成
我們茂盛的兒女
莊稼院裏怎麼能不長一兩棵椿樹呢。春天,擎起巨大的手掌,爬滿青綠的葉子。夏天,米黃色的小花開遍枝椏。只有風,只有風是季節的天使,輕輕搖落那些金子般的花瓣,紛紛揚揚。
椿樹的生命是偶然的,就像生在鄉下的每一個兒女。我們無法選擇自己的生地,我們的祖先就在這片豐饒或者貧瘠的土地上,落地生根。有植物的天性,也有一粒種子深深許下的諾言。你看牆角里,說不定哪天露出一枚小小的芽尖。那是椿樹試探春天的眼神。你看屋後的池塘邊,過不了幾天就竄出拇指粗細的枝幹。青嫩的樹葉在朝向晨風微笑,那是椿樹多情而執着的兒女,並不遵從落地生根的至理。而是,從母株龐大的根系上萌發出嫩嫩的枝條。
我走出小小的莊稼院。椿樹米黃色花朵的氣息在身後紛紛飄落。不怕的,在我們熟悉的村莊裏,到處都有椿樹生長的痕跡。小路旁,衚衕口,誰家的山牆旁邊,豬圈牛棚的上方,總有一株茂盛的老椿樹。
有時候,我懷疑椿樹是不是像漫山遍野的竹子。它們的根深藏在泥土之下,它們相互鼓勵,彼此攙扶,在一個貧瘠的村莊裏,用蓬勃的新綠,彰顯出生命的激情與渴望。它們不擇地形地勢,只要根之所及就能萌芽吐綠,直至長成一棵參天大樹。椿樹高高挺立,不是松柏卻依舊在風雨中傲然而立,春華秋落,細數光陰輪迴。
椿樹是鄉間的樹王。當母親告訴我每年三月三抱一抱椿樹娘,就能長大長高時,我毫不遲疑地摟住那粗大的樹幹。娘,是天下最親切質樸的稱謂。類似於小時候撒嬌,眼淚汪汪地看向母親的眼神。而善解人意的椿樹娘,總是不會辜負我們單純的期望,日月輪轉裏,將一個如花的鄉村兒女攬在懷裏。誰不記得童年時的光陰呢。老祖母坐在椿樹下,以樸素的自然辨證法,啓蒙我們要像一棵樹那樣長大。她們交給了我們有關土地的論語,她們傳授給了我們植物的生長心法。她們以泥土般質樸的語言,告訴我們年華的盛衰與愛簡單的存在。
一把老椅是父親早年打下的,粗糙的工藝實在算不上如何好看。但結實而沉穩。沒有上漆的板面,能清晰看出時光的年輪。那些年輪的中心,父親告訴我這棵老椿樹在哪一年發芽,哪一年添了我們中的哪一個,哪一年經歷過洪澇與饑饉,哪一年大地豐腴。後來,父親還是走了。在父親走後的那一年,我將時光的年輪用碳水重重地圈閱。彷彿父親的一生就活在了一株椿樹的年輪裏,花開花落,父親會在另一個地方和椿樹相偎相依。
每一個人都活在鄉村的年輪裏,也只有一棵樹才能深深懂得時間存在的要義,並慎重圈閱下自己走過的履痕。那扇門,也是椿樹做的。當一棵樹轟然倒塌,實的生命宣佈結束,而虛的光陰則剛剛開始。
天地間沒有一棵無用的樹。低矮的灌木可以伐木爲柴,高大者可以架爲棟樑。物盡其用。當一棵椿樹作爲一扇門,或者一張舊式的傢俱出現時,它就完全向我們坦露了直白的一生。
時光是安詳的,早晨的太陽蓬勃而出,把陽光撒向田野與村莊。在安詳的時光裏,我們在村莊和阡陌上來來回回,辛勤的耕耘總能換來沉甸甸的穀穗。日復一日的勞作,是農人的身影印證了土地存在的現實意義。在大地之上,誰也不可能是一隻無根的浮萍。無論前方的路,有多麼漫長,有如何奪目的光芒,家園與土地,纔是最終皈依的原鄉。
一棵椿樹的成長是淡然的。無需掌聲和歡呼,再貧瘠的土地也能探出青嫩的芽尖。
一棵椿樹的質地是堅實的。哪怕時間抹去了那些清晰的紋理,敲上去,依然能聽見遠年的回聲。
一棵椿樹是母性鄉村筆直的脊樑。你試着去看一抹夕陽下淡淡的身影,依然能聽見親切的囑託與叮嚀。
——椿樹娘,椿樹娘,你長粗,我長長。當我張開雙臂緊緊抱住莊稼院裏那棵高大的椿樹時,悠悠的鄉情化作一脈清澈的暖流,在胸中流淌。
總感覺自己走不出童年的那些事端,不管什麼時候總是會有很多事情被有意無意地牽扯出來。雖然不知道它們究竟會在我現在的生活中產生多少意義,但每每想起都會在心底激起波瀾、久久難息,有時候甚至爲一件不足爲道的小事徹夜難眠。我從陝北作家那些出土於陝北黃土地的作品中讀到了很多我的影子、父母的影子、好多好多人的影子,彷彿這塊土地上的人,世世代代沿襲着一種亙古不變的生存狀態,或多或少的讓我感動,讓我悲哀,讓我站在家鄉黃土路的盡頭不知該向哪方。陝北在人們眼中是地貌溝壑縱橫的代言,是道路崎嶇坎坷的象徵,是生活一貧如洗的代表。提起她,有些人竟然會與恐懼聯繫在一起,我不知道他們這種想法緣何而起,或許僅僅是因爲陝北對他們太陌生,或者僅僅是因爲陝北是我出生成長的地方。
童年的快樂單薄成一張紙,幸福卻厚得無法比擬。
烈日當空,父母彎腰耕作地頭田間,我在一旁拔草拾穗,童年的記憶就這樣灑滿黃土地,長在每一顆莊稼的枝枝葉葉裏。春秋冬夏,風吹雨打,父母年輕的皮膚早早地在日光的蒸烤下喪失本真,更別提水分與彈性了,那是一些從來不會被他們耳朵聽見的詞語。他們所有的念想就是春種秋收,站在冬天的大雪地裏,把雙手捧在嘴角邊不住地哈氣,然後微笑着說:雪下得真好。在秋收之後,當農家的麥場上堆起一垛挨着一垛的莊稼垛的時候,那些農人乾裂的嘴脣嘴角上揚,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如果你足夠細心,你一定會看到他們的雙眸中閃爍着晶瑩的淚花,那些淚花在夕陽下閃閃發光,而他們的臉乾癟得就像深秋的在漸寒的北風中飄轉的樹葉。
春天總是一個很受歡迎的季節,洋槐樹開出的花在每一個山頭山谷香味四起,沿着地面輕輕飄飛。陝北的山川溝壑里長着漫山遍野的洋槐樹,這是一種樸素的樹,對環境沒有太多要求和挑揀,可以落地生根,開花結果。每當春天到來,總會毫不吝嗇地開出滿樹大把大把的花穗,壓彎枝頭。我們一家人就在一顆顆洋槐樹下穿梭,擷取那些被壓彎的枝幹上垂下的花穗。在陝北,家家戶戶都知道洋槐花是可以吃的。每一個洋槐花開的季節裏,農家的餐桌上就會多出一種色香味俱佳的菜餚,可以就着吃那又粗又糙的黃米或者小米飯了。童年的時候,每一個春天我都會爬上洋槐樹杆高高的枝頭,把那些本以爲可以在太陽下一直開敗的花兒也摘到籃子裏,拿回家被媽媽做成飯菜吃掉了。洋槐樹渾身上下長滿一身的刺來保護自己,儘管這樣也擋不住大夥採摘的熱情,我也爲此常被那些尖得像針尖一樣的刺劃得全身上下傷痕累累。就算是這樣,只要能滿載而歸,心中總會生出無限的甜蜜和快樂。如今,每次回家走在彎曲盤旋的山路上,每當看到一株洋槐樹的時候,心中就會生出說不出的激動來。
年年寒冬已過、春寒料峭的時候,與堂兄堂姐還有堂弟堂妹們一大夥,跑到去年收割過的莊稼地裏刨野草野花的根鬚吃。至今還記得,春天還沒有來,陝北的山上還是土黃色光禿禿的一片,花草的根鬚就已在地下開始生長,有一種植物一直不知道它的學名,但嚼着吃了它的根鬚有多少我連數都數不清。一層粉紅色的嫩皮,用刀子或者指甲刮過之後露出白色的根,應該是莖吧,放在嘴裏嚼,先甜後苦,最後就一點味道也沒有了,而我從來都沒有辦法把它嚥進肚子裏,更多的時候是爲了享受它那一瞬間的香甜。當時只要看到自己比別人能多挖幾根,心裏就美滋滋的偷着樂,要是自己的產品比哥哥姐姐們少,便心裏難過的不是個滋味。今天想起來才意識到當時是生活過得太苦澀,只有在那樣的時候才能盡情品味短暫的甘甜,今天才明白父母那個時候不知道把多少內疚的眼淚嚥進肚子裏了,今天當我看着那些孩子們的成長,我才知道自己是一個沒有童年的孩子。我在今年春天重新走上故鄉的地頭,卻再也看不到當初挖野草根的那片土地了,那裏都長成了清一色高大的樹叢,故鄉在退耕還林之後煥發新生。
火紅的太陽高照在宇內偏西的地方,跟在爸爸媽媽身後牽一頭毛驢,懶懶的走在羊腸小道上。正是農忙的時候,要鋤乾淨莊稼地裏的野草,莊稼才能長得好,產量纔能有保障。這些時候,中午睡覺總是一眨眼的事,總感覺過得太快,還沒有閉上眼睛就被爸爸媽媽叫起來了。當時心裏不知道多委屈,有多少抱怨呢!
媽媽說:這樣的苦日子啥時候才能熬到頭啊,整日辛苦能有什麼可依靠的呢!
我說:媽媽,我們靠蘆草葉吧。
當我聽着媽媽告訴我這些的時候,我已經十八歲了,媽媽臉上是淡淡的微笑,而我的心裏卻不是滋味。媽媽說那個時候我只有三四歲,三四歲的我哪裏知道媽媽的那一句話有多麼沉重,一片野草的葉子怎麼能承載得起它的分量呢!我不禁想起父母在炎陽下彎腰鋤草的身影,整個世界都躲在樹蔭底下乘涼,只有他們緩慢移動在莊稼地裏,所有的日光都在向他們聚集。我則躲在地頭一顆大向日葵的葉子下,把滿地的黃土疙瘩當玩具玩,我覺得我是那麼的富有,不時地擡起頭看看天,看看爸爸媽媽,看看正在不遠處山坡上吃草的驢
小時候,我總喜歡收集各種各樣的花的種子,在每年春天的時候,就把那些種子灑在院子裏,灑在礆畔周圍,灑在土窯洞後的山坡上。我會每天放學後到灑下種子的地方認真的檢查一遍,當看到一顆小牙破土而出的時候,就會高興地大叫出來。我急急忙忙跑回去告訴爸爸媽媽、告訴爺爺奶奶、告訴每一個我認識的人。看着它們一天天長大,我的心裏比期末考試考了第一名都要高興。這些花種,十之八九我是叫不出名字的,大多都是野花。每到春暖花開的季節,看着一朵一朵的花兒盛開在院子周圍,看着一瓣一瓣的花瓣落下撒滿一地,我會感到幸福和快樂。在我見過的所有的村莊和村莊裏的農家小院,我家是最富有生機的,生活的艱難和苦澀都在花香笑語見遺忘腦後。
去年暑假再回老家去看它們的時候,它們依舊盛開着各種各樣的花,清香四散,色彩繽紛。這樣的花開一年又一年的重複着,永遠守護着我童年成長玩耍的那座院落,盛開着那孔土窯洞裏的溫暖。我不禁感嘆到:童年的我住在家裏,我的家住在花的海洋裏!
古老東方土地,
流淌着,
似血液的黃土。
一切美滿幸福,
伴隨流淌黃土跳躍。
一切悲傷痛苦,
隨同流淌的黃土起伏。
女媧補天、夏禹治水時節,
人們找不着安居之處,
邪惡毒焰四處遊蕩,
毒蛇猛獸八方出入,
古老土地上金色瀰漫,
人們終於找到安居之處。
這兒有山、有水,
有田、有土,
花花草草滿野遍佈。
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
黃土地上,
站起一個偉大民族。
精心耕種,
自由收穫,
棵棵小苗,
長成大樹。
黃土中黃水甜蜜,
這是天上給人的甘露。
這是民族的乳汁,
孕育出了萬千黃色皮膚。
世界處處有黃土傳人,
黃色兒女,
佈滿天涯海角。
黃水成了黃色天河,
民族乳汁水中漂浮。
隨着天河四處流遍,
神州大地充滿歡樂幸福。
黃水給八方帶去美果鮮花,
萬里蠻荒長出錦繡羅綺。
無垠山川增添秀麗春色,
黃土地上豐碩果實無數。
黃水是母親的血液,
母親以自我犧牲,
將萬千兒女撫育。
母親的心血全給兒女,
肥沃土地漸漸荒蕪。
兒女們卻不知好歹,
未能很好珍惜自己的幸福,
這就引來天河的怒吼,
這就引起天河的憤怒。
它決心將不孝兒孫懲處,
黃水中不再有蜜,
兒孫們越來越悽苦。
一場人類的災難,
就由偉大天河造出。
天帝知道人世災難,
派出綠蔭老人將天河勸阻。
天河接受勸告,
黃土地上黃土不再流失。
黃土地的兒孫們,
都應很好記往。
無論在什麼地方,
都應感知天河憤怒。
不管經歷多少變化,
你的根。總是這片黃土。
故鄉在我的記憶中,最爲刻骨銘心的,是一年一年吃不飽的日月,是一次又一次渴死牛羊的大旱。我的故鄉並不美,那羊腸般細瘦的盤山小道,那月娃子皮膚樣瘠薄的山地,那光禿禿的山樑,還有那被太陽曬焦曬黑的一張張面孔......可是,在我的心目中,故鄉永遠美好,俗話說:兒不嫌娘醜,我熱愛我的故鄉,那山、那人、那苦澀的鹹水那一截短短的矮牆頭,都有一股無法割捨的情愫在心頭縈繞。
故鄉是一塊特別貧窮的地方。山連山、山套山,黃褐褐灰濛濛,望不見一棵綠樹,連茅茅草都長不高,透着亙古的荒涼。樑嶺上,溝壑遍佈,乾乾的溝常年卻不見水流,溝底溝坡蒙着一層白白的鹼,讓人一看疑心是六月天落了雪。溝半坡羊不能到人不能到的地方長着幾綹冰草,昭示着一份頑強和堅韌。山裏最稀見的是下雨,那份涼爽、那份潤澤會讓整座山樑喜得發狂,山裏人就那麼光着頭甚或光着上身在雨裏淋。牲口也高興得在山樑上尥蹶子。山裏人最常見的是一場接一場的大旱,山地裏的禾苗焦了,道邊的大樹落葉紛紛,旱了一月又一月,泉枯河干,連飲牛飲羊的水都沒了,牛羊們的叫聲象在哭。愣大的太陽,彷彿燒紅的銅盆扣在天上,一股一股噴吐着灼人的火焰,黃土道上的浮土一寸厚了,赤腳踩上去,鑽心地燙。大旱之後是大飢之年,這成了上天賞賜給山裏人的定律,莊稼顆粒無收,山坡上的野草鏟了一茬又一茬,餓秕的肚皮還是填補飽。
同一叢旱不死的冰草一起,我慢慢長大。
我常常吃驚冰草生命力的頑強,它在地埂道畔,荒山野嶺,幹崖之上,都能生長,牛羊啃齧,人畜踐踏,它都不死。山裏人喜歡拔幾束冰草,搓成繩,可以捆束麥子,可以打草鞋,十分耐穿。挖出冰草的根,擰成冰根繩,可以負百斤的重物,用來打井水,三兩年也不會被磨斷。
就像生命力頑強的冰草,在這塊異常苦焦的土地上,祖祖輩輩的故鄉人,旱不死渴不死,用彎曲的脊樑,拱起了蔚藍清澈的高原一片天。
近日,一本金枚先生的隴中名人志深深吸引我一遍又一遍地閱讀。據金枚先生蒐羅統計、耙梳整理,通渭在外的教授、博士達50多人,加上在讀的博士、碩士共達82人,其中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之後出生的中青年博士、碩士共42人。人數之多,在定西七縣區首屈一指。這些英才們,有學者、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員,有文學評論家、藝術家、畫家、文學家、經濟學家、科學家,他們在不同的領域大展才華,着作等身,業績驕人。20xx年12月通渭籍學者姚檀棟當選爲中國科學院院士,從而結束了定西籍人中沒有兩院院士的歷史,楊子恆當選爲英國皇家院士爲華人第一人,爲國爭了光。
隴中名人志,翻開了通渭英賢濟濟、才人輩出的一頁,讓人激情滾動,難以平靜。
爲何通渭如此艱苦的生存環境中磨礪出的人們具有那麼強大的進取精神?這不得不令人深思。
平凹先生在三次深入通渭寫就的通渭人家中說:通渭人把能考上大學的孩子稱作孝子。孝子的稱謂,在家鄉是沉得像秤砣一樣沉甸甸的稱呼,有些人雖是高官,雖是巨,但家鄉人並不稱他爲孝子,而考上了大學即刻領受孝子的美譽,家鄉人的骨子裏就有對大學生的崇敬。平凹還說:重視教育這在中國許多貧窮地區是共同的特點,往往最貧窮的地方升學率最高,這可以看做是人們把極力擺脫貧困的希望放在了升學上。通渭也是這樣,它的高考升學率一直在甘肅是名列前茅,但通渭除了重視教育外,已經擴而大之到尊敬文字,以至於對書法的收藏發展到了一種難以想象的瘋狂地步。在過去,各地都有焚紙爐,除了官府衙門焚化作廢的公文檔案外,民間有專門撿拾廢紙的人,撿了廢紙就集中焚燒,許多村鎮還貼有敬惜字紙的警示語,以爲不珍惜字與紙,便會淪爲文盲,即便已經是文人學者也將退化學識。確如平凹所言,在我幼小之時,老人教育孩子,不能用腳踩踏有字的紙,特別不能用字紙揩屁股,認爲那樣做是對字的褻瀆不恭。爺爺去世已三十多年了,我記得清晰,爺爺生前見了字紙總要彎下僵硬的腰,小心翼翼地拾起來,然後裝在一個紙盒裏,爺爺去世後,我們把裝着數千篇大大小小紙頁的盒子在墳前焚化。爺爺不識字,一字也不識。
我的一位高中同學,是華夏建業集團的經理,他叫張全虎,在市場經濟的風浪裏摸爬滾打了近三十年,什麼樣的苦他都吃過,什麼樣的難他都受過,作爲從鄉下進入城市的創業者,他成功了,但成功了的他不忘桑梓,在20xx年一次性給母校捐贈一百萬元,啓動修建教學大樓。那時,我還沒有調離學校,聽說要捐資修建教學樓,一位在街上開羊肉館的中年人手攢油浸浸的五張百元票子,放在辦公桌上,名都不留轉身就走。現在教學樓已經建好,氣派漂亮,寬敞舒適,近二十個班級的學生全搬在了新教學樓裏。在我的家鄉小鎮,最氣派的建築是學校的教學樓,最整潔美麗的是學校校園。
我忘不了家鄉的冰草,雖柔弱,但給它一塊土坷垃,它也死攀住要綻出淡淡的綠意,要是給它一片沃土,它會滋長出一片繁茂的綠草地。把根紮在故鄉的土地裏,就會汲取憨厚朴實、吃苦耐勞的優良品質,求實上進、奮發有爲的進取意識,堅韌不拔、迎難而上的創業精神,會終生受用不盡。
這是學校最爲幽情的地方,只因那裏有鄉下泥土的氣息。
樹陰上下,常有好鳥相鳴,嚶嚶成韻;而曲徑兩側,有千紅萬紫,加上蝶舞蜂擁,流光溢彩。尤其是這暮春時節,趁着芳草鮮美,落英繽紛,她挾一本書如約而至。
她捏小小一朵金黃遞到鼻尖,一個迷人的深呼吸,彷彿這打開的花朵裏有不盡的芬芳。
然後,她笑了,嘴角很分明地掛一窩甜甜的笑靨——青春的氣息,是誰都無法抗拒它的魔力。
突然,就在她微睜明眸的剎那,不遠處有一人影閃爍;定眼望時,那一抹健康的紅背影已然隱於綠叢。也就在這個美麗的時刻,她驀地感覺到並相信:花開的季節已來臨。
不曾招呼,便成全了席慕蓉詩中“美麗的邂逅”。誰不爲之悸動如初?
於是,每天的早晨與黃昏,或是小跑或是漫步,兩顆年輕的心呀,感動了每一枝花的熱情,都次第開放了。
花兒好美好美,日子好美好美,夢呀好美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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